四方城的结构并不复杂，商业区里的客栈和商铺云集，即便是晚上也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在离他们落脚的客栈不远的一条暗巷里。
    现场除了几名天玄山弟子外，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身后站着数名高大的黑衣护卫，两方人马隐隐有针锋相对之势。
    云裳跟着众人一起走进暗巷，目光和霍曲欢短暂对视了一秒后，便淡定地挪开了视线。
    云淡风轻的样子自然引起对方的不爽。
    但霍曲欢暂时没有时间计较，事关她很不凑巧地碰上了件倒霉事——
    她途径这条暗巷时，不经意瞥见了地上这具尸体，凑近一看才发现是天玄山的人。霍曲欢当下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她待在四方城也有些日子，自然也打听到那些所谓的“不死”情报。
    本想在天玄山弟子来之前检查一边尸体，率先掌握重要线索，却没想到会被当场抓包。
    这下不管她怎么解释，还是在对方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霍曲欢虽然骄纵，但脑子不傻，当然知道这出了人命的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成为两大派的巨大外交危机。因此只能强压着心底的愤怒，与对方维持着微妙的表面和谐。
    “……叶海师弟！”  一名女修看见地上的尸体，忍不住惊呼出声。
    除了霍曲欢一行人，其余的都是天玄山弟子，因此她惊疑的眼神落在谁身上自然不言而喻了。
    霍曲欢的额角跳了跳，耐着性子再次将说了好几回的解释重复了一遍，“我只是路过时见到贵派的弟子倒在地上，便叫朱长老上前查看。”
    她的目光投向最早出现的几名天玄山弟子身上，皮笑肉不笑道：“几位来的时候，朱长老只是在检查尸体，不成想会引起误会。”
    旁边的朱长老也识趣地补充道：“这位小兄弟在我们来之前就死了。”
    刚才的女修狐疑地瞄了眼这荒无人烟的暗巷，忍不住问：“你们这么多人……到这暗巷里做什么？”
    又是一条回答过无数次的问题。
    霍曲欢抿唇，不悦地答道：“找人。”
    这样简单的回答显然无法让天玄山一众满意。
    云裳却挑起了眉，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
    找人？
    找谁？
    她心里很快有了答案，淡淡地打断了其余人接踵而至的追问。
    “还是先让我看看尸体吧。”
    云裳走上前，在叶海师兄面前缓缓蹲下，作为在场唯一的医修，她这样的要求自然是再合理不过了。
    赵立平和叶海平日的关系甚好，他此刻在一旁红了眼眶，声音颤抖地请求道：“烦请云师妹好好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查明真相，让叶海师弟得以安息。”
    天空厚云密布，将月亮严严实实地遮掩了起来，众人只能依赖头上一盏昏黄的街灯来视物。
    暗黄的光晕洒在地上闭目的蓝衣男子脸上，他相貌端正，面色与常人无异，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乍看之下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配上他毫无起伏的胸膛，画面便变得瘆人了起来。
    窄小的巷子里一层外一层地挤满了人，凝滞的空气让云裳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叶海的死亡推翻了她这些天以来建立的认知，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噗通噗通”，像是找不到节奏的鼓声。
    云裳压下了心头的不安，控制灵力一点点在叶海体内游走，第一层很轻松，灵力飞速划遍了他的表层皮肤，没有发现任何外伤。
    或许是什么能够直击内脏的功法，如果两者的修为差距过大，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于是她操纵灵力化成几缕更集中细致的线，一点点探入他的内脏及经脉，这需要操控者熟悉人体结构，并且能够极精准地控制灵力。
    云裳在过程中逐渐抿紧了嘴唇，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认为她消耗了太多精力。
    但云裳自己知道，令她表情越来越沉重的，并不是检查的过程，而是检查到的结果。
    叶海体内的器官经脉均完好无损，没有受伤，没有衰竭，更没有中毒的痕迹。
    云裳不死心地反复检查了几遍，可结论还是相同的，叶海除开没有了呼吸和心跳这点，身体健康得简直与活人无异，她完全看不出他的死因——
    整个人就好像……
    突如其来地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凶手用什么手法把人杀死的？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吗？
    ……
    ……
    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疑问，云裳感觉身体有点冷，未知永远是人类最大的恐惧，她终于意识到在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下，似乎潜伏着一个极为阴险恐怖的敌人。
    云裳觉得她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每当她往深了想，很快又会自嘲自己想得太多。
    突然，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将灵力往刚才经过的地方重新探查一遍。
    几秒后，云裳睁大眼睛，僵硬地回头望向众人：“叶师兄的灵力消失了。”
    一语激起千重浪。
    邪修！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里迅速闪过。
    众所周知，修士身死后灵力并不会马上消失，而是随着时间逐渐流逝。
    哪怕是普通筑基修士，灵力也要死后一年才会完全消失，而一些修为逆天的大能，他们躯体内的灵力甚至能够经久不衰。
    传闻有一些邪门的功法，能将活人的灵力夺为己用，但这种功法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在场的人都只是道听途说，谁也没有真的见过。
    但这不妨碍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赵立平青着脸问：“云师妹，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云裳站起来时腿还有些软，她目光复杂地回道：“这件事有些诡异……叶师兄没有伤口，没有中毒迹象，如果不是没了呼吸和心跳，整个人的状况甚至可以用健康来形容。”
    她看了眼气氛越来越僵持的两方人马，浅浅叹了口气：“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们还是先将叶师兄抬回客栈吧。”
    经过前几天发生的事，她对尚武阁的印象显然不太好，但事情有轻重缓急，所以她闭了闭眼，停顿两秒后补充道：“……尚武阁是名门正派，向来与我们保持良好的盟友关系，因此我愿意相信叶师兄的死与诸位无关。”
    随即话锋一转，她温和地继续道：“但此事毕竟涉及到我派弟子的性命，云裳还是冒昧地请求几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共同商议。”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照顾到双方的面子和情绪。
    呵。
    躲在暗处的某人喉间发出一声嗤笑，话倒是说得挺漂亮的，但藏在温和嗓音下的生硬也作不了假。
    男人盯着少女板着小脸假正经的模样，指腹忽地有点痒，很想捏着她的小脸蛋狠狠揉拧一番，看她还能不能装得这么成熟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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