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苏齐云发现,顾培风脚底踩过的石板,隐隐有些血迹:“怎么流血了?”
顾培风想着,他应当不知道医院里发生的前半段事情,于是糊弄道:“可能在河里扎的。”
苏齐云不由分说就脱下了木屐,顾培风还想推让,直到被瞪了一眼,这才乖乖穿上。
他原本只比苏齐云高上一点,现在他登上木屐,苏齐云赤着脚,两人难得拉出了些显著的身高差。
略微抬高的角度看,苏齐云瘦削的肩,实在是太招人怜惜了。
他润湿的领子像裹着什么宝物一样,半含不含地拢在脖颈上,朝里看去,能看到大片雪白紧实的后背。
他本人倒是浑然无觉,赤着脚在青石板上走着,还笑着和顾培风说,这里的石板,踩上去都有种修行感。
顾培风还在肆意地看,两个人的道路却被人截住了。
“阿弥陀佛。”
苏齐云不认识庭院门口站着的这位僧人,只从气度感觉,这人和刚刚路过的小沙弥不一样,应当不凡。
顾培风跟了上来,介绍道:“这是一音大师。禅院的主人。”
原来这就是培风的相识。
一音大师面容年轻,看不太出具体年岁,苏齐云双手合十,恭敬点头:“大师。”
“……‘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大师尊号,颇有禅意。”[2]
一音大师和善一笑:“这位施主,有苦楚。”
苏齐云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有缘人,一切悲苦烦忧,本生无性、相无性,只因动心起念而已。”
苏齐云双手合十:“谢大师点拨。”
一音大师没停留多久,行礼便离去了,苏齐云追问:“大师所去何处?”
“所去何处,所来何处,所在何处。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一不异,不来不出。”[3]
他头也没回,缈缈然去了。
山林里雾气中,刚走进树林,湿润的白雾漫了起来,连他素衣身影都掩了。
苏齐云看着他走远,还有些出神。
顾培风生怕他被点拨得遁入空门了,赶紧拍了拍他:“走吧,哥。”
“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别感冒了。”
俩人先后用了房间里的热浴,换了干净的素灰细纹禅衣。
顾培风把木格门全部拉开,整个庭院像嵌在檐下的画一样。
才过新雨,院子里的大小绿叶都润润的,分外宁心。
苏齐云坐在桌前,提笔写着小楷,抄着经。
“你是怎么认识一音大师的?”他写了会儿,忽然问。
顾培风原本垂着小腿坐在木檐下,零落的毛毛雨扑在他身上。
听见苏齐云问话,他回头笑了笑,蓬蓬的头发上全是晶润的小雨珠子:“在西藏的时候,大师恰巧转山,渡过我半条命。”
苏齐云正在研磨的手停了停:“半条?”
他干脆走了过来,在苏齐云身边跪坐下,认真地看他的眼睛:“半条。还有另外半条,是另一个人救的。”
“是谁?”
顾培风垂下眼帘,狡黠地笑了笑:“初恋。”
更新于 2020-08-08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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