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风正翘起唇角笑着,脸上还有些不惹人烦的小得意:“庄队,喝一杯?”
庄宏伟把手上的本子一合:“小子,有点意思啊。”
酒过三巡,顾培风对庄宏伟直爽的程度,可以说是震撼我妈。
一沾酒,庄宏伟整个人爽朗的多,三两下去,已经把自己介绍了个底朝天。
四十出头,刺桐城本地人。十五年前自请调动到月城,工作以来经侦干了十几年,刑侦又干了几年,现在是个闲不住的刑侦支队长。
三千万美金的案子,设的是重案组,经侦总队一下来,月城市局里面能喘气儿的基本都挂了个名——不说别的,做也得做给领导看。
“这次抓他,是板上钉钉么?”顾培风问。
庄宏伟显著有些醉了,眼神闪得不像话,他晃了晃手指,带笑对顾培风说:“不、不是!只是问询,问询和问讯不一样,你知道吧?”
庄队说到这里忽然断了,开始研究起桌上的小龙虾,跟着来的小董还有点理智,向他解释道:“问询,是公民配合警方提供可知线索,就像今天的唐苏、王健他们一样,不是作为嫌疑人进来的,有选择权、主动权和沉默权。但如果是问讯,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问讯,我也不会在这里陪你喝酒了。”庄宏伟笑着说。
其实顾培风明白这其中的差异。他的工作免不了和经侦密切打交道,刻意探一探,不过是想摸个实底。
问询,这说明苏齐云的事情还没构成完整证据链,那就还有转圜余地。
正好说到这里,顾培风再度表态:“……我相信我哥,关于这件事,你们想问我什么都可以。不过我知道的不多,他很多事情都瞒着我。”
“瞒着你,是为你好,你又是这种职业,这种事情少掺和为妙。”
顾培风侧头沉思片刻,主动给庄宏伟满了一小盅白酒,他朝庄宏伟那边倾着身子:“庄队,我和你交个实底。我根本不想亲手抓住我哥,可我更不想别人抓他——你明白么?”
庄宏伟没接那一小盅酒,脸上的笑凝了凝。
“庄队,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顾培风端着酒杯,“如果这双手铐,要铐上你最亲的人,你是抓他,还是放过他。”
庄宏伟摸着酒杯,有一阵没说话,顾培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忽然慢声说:“那要看,你选择对谁忠诚。”
他忽然惨然笑了下:“不过也是,你不是公职人员,你有选择权。”
他的回答让顾培风有些疑惑,小董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脚,把手机屏幕翻给顾培风看。
上面只有一行字:庄队这方面有阴影,你换个话题吧。
顾培风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真正想问的事情上:“庄队,你是不是认识我苏伯父?我听到,你喊他……师父?”
“对!”庄宏伟把手里的酒杯一笃,“苏队是我师父,他是我……偶像!”
一边小董立即捂住了脸:“来了,又来了。”
顾培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酒杯被庄宏伟夺走,也放在桌面上。
庄宏伟拉着他的左手,开始忆苦思甜:“我偶像啊!才进警队,我就给分到他名下,传帮带——你懂吧,就是老干警一带一,带新干警。来了之后,别人都跟着师父跑现场、出任务、搞预审,就我,就我啥事儿都没有,天天窝局里和搞文职的大眼瞪小眼……我憋屈啊!”
顾培风浅浅笑了,庄队都现在这年纪了,看着依旧闲不住,可想而知年轻时候得活跃成什么样。
“两个多月啊!”庄宏伟一脸愁苦,“我分下来,整整两个多月没见着我师父。当时我就觉得我可真倒霉!好歹我也是警校同级第一名,怎么混的还不如同学,给分配到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人手里。”
小董忽然噗呲笑了一声,顾培风疑惑地看过去,他指指喝醉的庄队:“要开始说全警大练兵了。”
看来庄队这番话常说,小董都能熟读并全文背诵了。
“对,就是全警大练兵。搞全警实装、实战。”庄队果然接过了话茬,“那天,我大清早去了市局,看到院子里围了一群人在搞格斗,当下我就操了,我说你们啥事儿都不喊我,我堂堂警校擒拿格斗第一名,你们格斗都不喊我?!”
他猛地一把抓住顾培风的肩膀,醉是真的醉了,但他随手一抓,顾培风明显感觉到,这人功底真的挺厚。
“当时我就捞开人群冲上去了,然后,然后被围在中心那人,两下把我撂地上了。我躺在地上才发现,憋屈啊!他、他还戴着眼镜!他眼镜都没掉!”
“这个人,是苏伯父?”顾培风问。
“对,这人就是我的师父,擒拿格斗教材上特别鸣谢的那个苏正则!这是我,第一服。”
庄宏伟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他回来之后我才知道,来去消失的那俩月,他在一个涉及境外洗钱的重案组里,国内国外到处跑。在老挝和缅甸的边境线上,转火车的时候,被人买凶,一刀捅进胃里,结果他胃里插着刀,跑上两里地,抓住了歹徒,活活逮了个证人活口,你说牛不牛!”
顾培风点头:“牛。”
更新于 2020-08-08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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