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也知道拗不过孙女,除了偶尔嘀咕几句要回家的话,老太太总算是积极配合治疗。
乌城那边说定了周末会过来照顾,两兄弟采取轮流机制,很公平。
或许是为了避免尴尬,轮到顾征来照顾的时候,他的现任妻子,那个顾希安曾喊过“阿姨”的女人并没有出现。
又一个周六上午。
“是这儿了。”
病房门伴随着嘹亮的女声豁然大开。
顾仁手提两大袋病患专用尿垫风尘仆仆迈进来,身后跟着同样大包小包的王芸。
顾希安正坐在床边给奶奶削苹果,看见他们,礼貌起身:“叔叔,小婶。”
放下东西,王芸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时很自然接过她手里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
“我来弄吧,趁我们在这,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总不能没日没夜地泡在医院里。”
“奶奶的消化系统不好,苹果最好是捣成泥状再喂。”顾希安拿起放在床边的小机器,“用这个搅碎了就行。”
王芸点头,麻利地将苹果切成小块,倒进器皿里,不片刻一份苹果泥就做好了。
看着老太太吃下半碗,顾希安这才放心离开。
前脚刚走出病房,这边厢王芸懈下一身筋骨,嘴里碎叨着,“每回都这样,像看犯人一样盯着,好像咱们要害妈似的。”
“少说几句。”顾仁打断了妻子的抱怨,“半个月就照顾两天,够省心的了。”
若放在从前,一个月有一半时间要守在病床前,相比较而言,现在确实省不少事。
可也有不顺意的。
乌城距离A市路途遥远,来回一趟的疲惫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来弥补,这么算下来,还真说不上到底哪一种更省心。
“要我说,老年医院多好啊,离得近又有保障……”王芸又开始惯性翻旧帐。
“没完了是吧,一天天的就这几句,烦不烦。”
被丈夫横眼一瞪,王芸讪讪住了口,面上仍是怏怏不服。
离开病房后,顾希安并不着急回住处,而是来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叩叩叩——
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陈医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想和你沟通一下我奶奶的情况。”
“可以。你说。”
“之前您提过的手术,极大程度改善患者生活不能自理的症状,什么时候能安排呢。”
“这个要再商榷,目前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
“为什么?”
“简单解释一下,手术名为‘DBS疗法’,是在患者的脑内异常神经区域植入微小电极,通过微电流来修正神经元的异常工作,在不损伤脑神经的情况下,控制患者的疾病症状,从而恢复肢体活动能力……但是,做手术的前提条件,患者需确诊为原发性帕金森病或遗传性帕金森病,你奶奶的情况比较特殊,由于药物副作用而引发的帕金森症状,神经受损区域无法通过常规判定来确认,如果贸然进行手术对患者不一定有效果,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那…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顾希安的眸色霎时暗淡下来,是手足无措了。
她事先了解帕金森综合症可以通过手术方式来干预,这才一意孤行将人转到京西医院,没想到,奶奶的情况连手术的先决条件都不符合。
“现阶段还是以观察为主,根据病人的耐受性和各项数据,适当调整药物用量,后续再配合康复训练,尽可能提升患者的日常活动能力。”
顾希安点头,神情还是讷讷的,一时也分不清医生的说辞是安慰还是放弃。
“比起生理上的失控,心理上的无力更致命。一个人明明是清醒的,大脑发送的行动讯号无法链接到身体行为,久而久之,巨大的心理落差可能会加重患者的运动障碍,造成恶性循环。这就需要家属协助并建立信心,鼓励患者,多沟通多交流,乐观和积极性在治疗里比任何药物都有效。”
医生的一席话像黑暗里的火柴,将顾希安的失落黯然重新点燃。
她应声道:“我明白了,陈医生,您费心了。”
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客气地笑了一下:“院里很重视这个病例,前几天副院长召集专家团的教授开会讨论治疗方案,大家都在努力找解决办法,家属也要有信心啊。”
话音落地,顾希安不可置信地愣了愣,很快醒过神来,连声道谢。
离开办公室,从住院部到医院大门外公交车站的这一段路,顾希安低头发着微信。
“你确定你朋友是在京西医院做护士么?”
“是啊,怎么了。”信息回得很快。
顿了顿,她又开始打字:“想请她吃饭,谢谢她帮忙要到了床位。”
“行,我问问看她什么时间,过会儿答复你。”
“嗯,谢谢了。”
“……”
看着那一串省略号,脑海里浮现出高水晶翻着白眼的脸,顾希安难得笑了出来。
一定又开始在心里吐槽她过于官方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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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路公车很难等,大半个小时才发车一辆。
横跨城市东西两个端点,坐上去,在车身的不规则摇晃里,顾希安能短暂睡一觉。
从京西医院到她租的一居室小公寓,正好两个小时整。
下车后,打开手机,未读微信的第一条。
“问了,她说没帮上忙,床位太紧张实在腾不出来。”
末尾还加了两个抱歉大哭的表情包。
孤零零的公交车站,顾希安驻足在原地,不同数字牌的公车停了又走,车门开了又关,站台上的人一动未动。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掌心大小的手机沉甸甸的重,像握不住似的。
是握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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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1-01-27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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