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爷眼睛睁得极大,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个外甥女莫不是疯了!
他可是王家人。
“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给某些人一点教训。”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姓王,我怎么可能会帮你?你一个姑娘家,别成天打打杀杀的,你该听听你名声都成什么了。我真是愁,你父母肯定也愁得不行,谁生了你这样的女儿,也是倒霉!”
王七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瞧着还真是一个为晚辈发愁的长辈。他皱着眉摆手,还打一个酒嗝作势要走。
叶娉岂让他走,挡在他前面。“一句话,帮不帮?”
“…你这孩子……这是强人所难。”王七爷看似还未酒醒的样子,摇头晃脑有些站不稳,东窜西窜一直左右徘徊。
若真是不愿意,直接拒绝便是。
叶娉知道自己赌对了。
“王七爷,难道你不想为你生母报仇吗?”
王七爷原本还带着醉意的眼,瞬间变得凌厉。他审视般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中全是惊疑与探究。
这个孩子,到底知道多少?
叶娉任他打量,道:“王家的那位三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好嫡母,你们三房的庶子一大半都没了生母,不是难产而亡就是病死,想必王七爷一早看出其中的端倪。”
王家三房之中,唯三房老太爷一直未出仕。世家底蕴深厚,家产不可估量。偌大的田产铺子,必须有嫡系血脉亲自打理,王家的那位三老爷便是那个推出来打理家产之人。既然不走仕途,个人风评也不必像旁人那么紧要。也许是另外两房多有愧疚,对于他妾室众多一事并无指责。
说来也怪,那位三老太爷纳的妾室虽多,后院里却没多少人。原因无他,只因那些妾室大多短命。
叶娉点到为止,她可不是来找王七爷八卦王家的陈年旧事的,王家的那些破事她暂时还不想沾手。
“我父亲出事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三老夫人不给我们活路,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难道不应该吗?”
片刻的功夫,王七爷已经恢复成之前那般醉熏熏的样子。“真是小孩子说小孩子话,什么教训不教训的,听得我脑袋疼。我们大人哪能跟着你胡闹,你赶紧家去吧。”
他一边嘟哝着,一边晃悠悠走远。
……
第二天傍晚时分,有人送给叶娉一封信。信用火漆封口,送信的是一个面生的小乞丐。小乞丐得了叶娉的赏钱,喜笑颜开地跑了。
信里面是一张布局图,未有任何的名讳,仅在西北角的小门处划了一条线,旁边写了两个字:亥三。
叶娉收好信,遥望着王家的方向。
那位王七爷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亥时三刻,她轻轻推开了王家西北角的小门。
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次她并非一人单独行动,与她一起前来的是妹妹叶婷。叶婷守在外面,姐妹俩约好了时辰。
王家三房就在西北面,因为了有布局图,叶娉很容易就找到三房的小库房,确切的说是王家那位三老夫人的私库。
父亲的事,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报官,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既然如此,她也要让对方尝尝苦无证据,不得不吃哑巴亏的憋屈。
火苗熊熊之际,她消失在黑暗中。
一路出奇的顺利,甚至比约定好的时辰还早一刻钟出来。
姐妹俩不敢停留,匆匆往回走。行到一半路,叶娉突然觉得不对劲。她举目望去,前后一片黑漆。
黑暗中,有人朝她们慢慢走来。
叶婷紧张无比,瘦弱的身体还想挡在姐姐前面。叶娉感知到来人的气场,不知为何反倒松了一口气。
人走近了,哪怕是夜色中也能看清那人的轮廓。实在是万千词汇,不能形容此人的俊美无双,气势冷峻。
叶娉心下哀嚎,她怎么又碰到这个煞神了。好不容易缓解的关系,会不会再次陷入难以打破的僵局?
“大姐…是温郡王,怎么办?”叶婷小声道。这样的事情被温郡王撞见了,不会抓他们去见官吧。
叶娉握着她冰凉的手,“不怕,温郡王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这话说出口,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温御行事狠辣,但好像真的没有无故杀过人。可是她并非无辜之人,刚刚才放了火。
暗夜流光间,温御像是信步而来的地狱使者,墨衣墨发,神情漠然。有着异于常人的神子模样,行的却是追魂夺命的煞神之事。
说不紧张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即使叶娉不停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已达成某种共识,对方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郡王,此事与我妹妹无关。她身子不好,可否让她先走?”
叶婷确实没有参与行事,若真是躲不过去,叶娉希望能保全妹妹。
叶婷拼命摇头,急得不行,“…郡王,我大姐…”
她怎么能留大姐一人面对,她们是双生子,有幸同年同月同日生。如果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枉姐妹一场。
温御朝身后一招手,凭空出来一人。
那人如影子一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送叶二姑娘回去。”
黑影领命,已至姐妹俩跟前。
叶娉松开妹妹的手,低声交待,“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回去之后莫要惊动家人,记得给我留门。”
“大姐,我陪你。”
“你个傻丫头,你陪我做什么?万一真有个什么事,不是连传话接应的人都没有。听话,乖乖回去,等我。”
叶娉将妹妹一推,朝温御走去。
“郡王,我们去哪?”
夜色中,她看不清楚温御的表情,但是她在对方身上没有感受到危险气息,暗想着这位温郡王可能不会把她怎么样。
“跟我来。”温御道。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马车行驶在黑夜中,像接应新魂的幽灵车。车壁雕刻着似兽非兽的图腾,暗格小炉应有尽有。
再是宽敞的马车,与空间而言也不过是方寸之间的距离。如此近距离的共处一室,莫名让人忐忑。
叶娉讨好一笑,倒是不敢乱动,猜测着自己会被带去哪里。若真是对待罪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温御突然冷哼一声,“竟然敢放火,若再有下一次,你是不是敢杀人?”
“不敢。借小女一千个胆子,小女也不敢杀人。小女烧的是王家三老夫人的私库,而且王家下人众多,肯定很快就发现走水。最后指多是烧了一些布料字画,金银什么的都不会损失。”
书香世家,字画才是传承。
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些小聪明。
“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说通了王七。”
叶娉这下是真的惊了。
她还以为自己行事隐蔽,谁也想不到和她里应外合的人会是王家人。这位温郡王不愧是做刑侦工作的,莫不是在永昌城处处都安插了线人?
若真是如此,她以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
“王七爷什么也没做,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
“你有几颗脑袋!”
一颗。
叶娉缩了缩脖子。
不能卖痴,还能卖惨。
“郡王,我也是被逼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他们要的不单单是我的命,还有我全家人的命。我再是低贱,我们叶家再是微不足道,那也是几个活生生的人。蝼蚁尚且知道筑巢为家,抵御天敌,难道我们生而为人,被人如此相逼也不能反抗吗?”
“作奸犯恶之人,自有律法惩治。”
“这话,郡王信吗?”
若律法真能约束那些王公贵族,世上哪里还有仗势欺人之人,哪里还有欺男霸女之人,更不会有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之人。
温御看了她一言,没再言语。
一路沉默,好不容易马车停下,叶娉感觉这一程太过煎熬,像是过了千年万年。抬头一看是刑司衙门,她吓得腿都软了。
怎么会来这里?
完了。
“郡王,郡王。”她不想进去,矮着身体拖延,“小女错了,小女真的知道错了。您不需要动刑,您想知道什么,小女一定如实相告。若有半字隐瞒,就让小女魂魄无依,永世不得轮回!”
只有他们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这个誓言比其它的都要重。
温御睨她一眼,此女这般模样实在是丝毫没有仪态可言。听她所言的那些律法规定,不难推测那个地方男女皆平等视之。许是如此,才养得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也没有对世家的敬畏。
“还想做鬼千年万年,你倒是想得好。”
“…小女想当人。”
做鬼千年万年有什么意思。
温御刚想往前走,即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拽住。低头看去,小姑娘一脸可怜巴巴,越发没有仪态。
“成什么样子!”
“郡王,小女害怕…您真的不用动刑,小女什么都招。”
她怕死,真的不需要动刑。
温御睥睨着她,神色难辨喜怒。
二人僵持了一会,最后受不住的是叶娉。实在是温御的气场太强,她害怕自己再拖下去会被他一刀结果。
一进刑司地牢,扑面而来的气息令人反胃。她跟在温御的身后,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暗道自己难道想错了,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放过自己。
地牢有囚犯,但那些囚犯一个个趴卧在地,似乎全睡着了。
通红的壁火,像鬼火吐舌。一应刑具森森血寒,骇得她想逃。她不停给自己打气,努力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人不会杀她。
“你可知那人所犯何罪?”温御指着其中一个牢门问。
叶娉壮起胆朝那牢门里的人看去,蓬乱的头,污烂的衣,除了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外,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所犯何事?”
更新于 2022-09-23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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