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耀等在外面,看见周寅坤出来,他立刻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坤哥,你什么时候有空?”走到车门口,白丽君仍不放手。
“怎么?”
见周寅坤盯着她,白丽君心跳得厉害,这个距离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尽管穿着高跟鞋,她仍微微踮脚,靠近男人耳边:“陪我去试婚纱啊。”
这话虽然只对周寅坤说,但旁边阿耀听得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寅坤,后者似笑非笑,“你定好时间告诉我。”
她来定时间?白丽君有些惊讶,随即面色微红,“好。”
车开出很远,阿耀看了眼反光镜,那道穿着裙子的身影还站在原地。
“东西送过去了?”周寅坤用纸巾擦了手。
阿耀这才收回视线,“已经送过去了。昂英将军当时就想打电话,我说你在忙,改天会亲自拜访他。”
话音刚落,后座就响起了电话声。
周寅坤看了眼号码,接起来:“昂英将军,好久不见。”
“听说你现在已经是缅甸军政府的国防部参谋长,哦,那就是个小礼物,不用放在心上。”
那边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又追问了两句。
周寅坤点了根烟,“所以才要麻烦昂英将军牵个线。”
“对,我要见总司令。”
简单对话过后,周寅坤挂断电话随手一扔,然后闭着眼靠在后座。阿耀减缓了车速,“坤哥,刚才白小姐说的婚纱是什么意思,咱们要跟白家合作?”
尽管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但阿耀觉得有些说不通。如果坤哥决定跟白家合作对抗佤邦,那让他去给缅甸军政府的昂英送整整一车金条,又让昂英牵线见总司令是什么意思?
“白家。”
周寅坤不屑地笑了笑,“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实力,看不清形势,也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早晚要栽回去。跟他们合作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坤哥才让昂英牵线,直接跟缅甸军政府谈?”
阿耀想了想,这样的确是最好的。之前的十年协议让老爷子几乎没费什么大精力,就顺利拓展了原料地和市场。如果能再续一个十年协议,哪怕不是十年,即便只有五年三年,以坤哥的手段,也足以建立起一个比赛蓬和周耀辉联手,甚至比当年坤沙规模还要巨大的毒品王国。
但是……
阿耀微微皱眉:“恐怕缅甸政府不会答应。”
毕竟,任何政府都不会希望己方政权之下出现任何国中之国,更不会希望出现一个实力强大到难以控制的无冕之王。
然周寅坤似乎并不担心,“答不答应,就看咱们提出的条件有没有诚意,能不能打动那帮老鬼了。”
此言一出,阿耀隐约明白了什么。
车一路驶过双凤塔,这里数不清的赌场和夜场灯火通明,时间还不算晚,阿耀问:“坤哥,回基地吗?”
周寅坤在果敢住的时间不多,他嫌这里条件环境都不好,来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住武装军的驻扎地。
后座的男人仍闭着眼,半晌才开口:“她吃东西了没有?”
阿耀本耐心等着指示,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半小时前打过电话,那边说周夏夏还坐在海边,什么也没吃。”
周寅坤睁眼,拿过手机看了眼,晚上十点了。她从醒了就一直坐在那里,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
车里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回去。”
*
泰国,蒙诺克岛。
直升机刚落地,螺旋桨还没有关闭,就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下来,大步朝着海滩方向走去。
隔得这么远,都能看见沙滩上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夏夏斜后方不远处,一直轮班守着的人看见周寅坤,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男人身上那股怒气,隔着几十米都能感受到。尽管不是冲他们来的,可光是看着就够吓人。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睡了太久,夏夏在这里坐了一天也没有丝毫困意。她被扣留在这小岛上,除了等,等那个人允许她离开,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说周寅坤凌晨刚走,按以往的经验,没个几天回不来。既然注定要错过开学,她也没什么好着急的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那股明显的怒气,从数米外就传了过来,夏夏下意识看过去,看见那道身影,脸倏地就白了。
男人明显是冲她而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时剧烈地跳动起来,那股压抑、畏惧涌上心头,仿佛要将心脏挤出嗓子口,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夏夏踉跄着站起来,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她不禁看向不远处那些一直守着她的人,眸中满满的求助。
可那些人,没有一个敢过来帮她。
周寅坤看见她站在那里,风吹动她的衣服和头发,看起来那般纤瘦虚弱。心头的火熄了几分。然下一秒,那道身影居然往海里跑,男人怒火瞬时冲到头顶,他三两步上前攥住了她的胳膊。
那股恐怖的男性力量触碰到她时,安静了一天的女孩忽然尖叫起来,她颤抖地挣扎,水溅湿了两人的衣服,她披着的外套掉进海里,身上只剩单薄的睡衣,被水浸湿后贴在身上,摸起来冰极了。一如她被巴泰绑去警察署的那次一样冰冷。
满身的伤,还往海里跑,非要把这剩下的半条命也给折腾掉。
女孩的挣扎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周寅坤直接把她扛在肩上,径直朝酒店房间走去。
夏夏又回到了那个房间,又被扔到了那张大床上。
“你别过来,别碰我!”所有痛苦的回忆争先涌上来,她狼狈地跌在床上,拼命闪躲着:“求你别碰我,我不要,真的不要……”
周寅坤站在床边,皱眉看着她。崭新而雪白的被子浸湿,留下大片湿渍。她几乎是跪在那湿渍上,满脸都是泪。
哭得跟那晚一模一样。
“行了,不碰你。”
周寅坤沉默着转身走到旁边,拿起两件干净衣服扔到床上,“换上,回家。”
说完就出去了。
门刚关上,夏夏就虚脱地倒在床上,衣服黏在身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原来她这么没用,面对欺负了她、强迫了她的人,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跑和求饶。
手指触碰到那两件衣服,她又强撑着起来,眼泪大颗颗地掉在衣服上。
她没管门有没有关好,脱掉湿衣服换上新的。换完之后,她才终于平息下来不再颤抖,麻木地坐在床边。
外面的人像是掐好了时间一样,再次推门进来。骤然对上他的目光,夏夏下意识低头,挪开了视线。
男人明显感觉得到,此时此刻,她的害怕跟之前不一样了。以前是晚辈对长辈的害怕,害怕里还掺杂着那么点不服,所以偶尔还敢硬气地跟他顶嘴。
而现在,那种害怕变成了畏惧,女人对男人的畏惧。因为畏惧,所以闪躲。
周寅坤不习惯,更不喜欢。但眼下他懒得计较这些。
夏夏低着头不看他,他却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不知是不是多涂了几次药的缘故,脖子上的痕迹似乎淡了点,右手的纱布像是新换的,瞧不见里面如何。
但是——
手腕上空空的。
他立刻扫向旁边,那串佛珠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被几个药瓶挡住。男人走过去拿起佛珠,本想直接戴她手腕上,可刚走近就见她瑟缩了下。
“戴上。”
夏夏抬眸,看了眼他拿着的东西,知道那是他一直戴在手腕上的。
“这不是我的。”她哑着声音。
“东西不是你的,但你这只右手是我的,忘了?”
女孩听后怔了怔,恍然想起什么。视线不由看向周寅坤的右手,那里还残留着她曾咬下的疤。
而曾几何时,在芭提雅的酒店套房里,他坐在沙发上,问她这笔账要怎么算。几经讨价还价后,最后达成了口头协议。只是没想到这件她早已淡忘的事,他居然还记着。
看表情,周寅坤就知道她还记得。
其实佛珠本该戴在左手。因为佛说左手是慈悲之手,右手常造杀孽,是罪恶之手。然周寅坤从来只戴右手,戴着象征慈悲的佛珠作恶作孽,才是最有意思的事。
而现在,他想看她那只开枪杀过人的右手,戴上他的佛珠。戴上之后是保佑她逢凶化吉,还是会将她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实在让人好奇。
“乖乖戴着,以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他修长的手指拎着那串佛珠,放到她眼前。
这时阿耀出现在了门口,意为回程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见房间里两人一坐一站,气氛似是僵持着。紧接着他又看见夏夏伸手,从坤哥手上接过那串佛珠,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不知为何,那画面看起来有些别扭。坤哥一瞬不移地盯着周夏夏,但她却始终没抬头看他一眼。明明会动会喘气,可她那动作和模样,跟僵尸娃娃没什么两样。
周寅坤盯她半晌,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夏夏这才抬头,但男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她眸中看得出的茫然,他刚才还说换完衣服就能离开这里,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耀看了眼周寅坤的背影,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女孩,正巧对上她的视线,他顿了顿开口说:“直升机准备好了,坤哥说带你回曼谷。”
听到准确的答案,夏夏点点头,下了床整理了衣服就朝外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她略停了下:“谢谢。”
声音很小。
阿耀微怔,不明白她谢什么。
更新于 2024-02-09 17:51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