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住的吕北向殷方投去了不解的视线，而就在这时楚光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便宜的主意。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便宜往往意味着这其中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代价，而且极有可能是我们支付不起的。”
    绕过吕北走到了那台穿孔仪的旁边，楚光盯着它端详了许久。
    班驳的锈迹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台机器还能工作，然而他亲眼看到的现实却总不可能是假的——他们的的确确借来了另一个宇宙的光。
    并且是来自造物主宇宙的光。
    “您是对的，这其中存在着太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而无知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殷方接上了他的话，语速匆匆地继续说道，“还记得祂的忠告吗？”
    楚光点了下头。
    “不要试图打破第四面墙。”
    这句话是夜十在南门二听见的，并且被更新在了官网论坛的帖子里。
    殷方打了个响指，激动的继续说道。
    “就是这句！不知道您注意到了没有，那面墙上……极有可能存在着连祂也会感到忌惮的东西。”
    就连破碎虚空离开这片宇宙的文明都会感到忌惮的存在……
    真是难以想象那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
    不过反过来想，这台穿孔仪倒是可以成为一个有效的威慑手段。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在这片宇宙中真遇上了现存的其他星际文明的话……
    这时候，一直抱着双臂没有说话的赫娅忽然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来。
    “抱歉，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所以说……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呃，角色？”
    她不确定是否该用这个词，但总觉得这个词是最准确的。
    殷方点了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可以这么说，但纠结这个没有意义。根据先驱留下的线索，不只是我们是被创造出来的，我们的造物主同样是被另一个造物主创造出来的……所有的宇宙都是如此，一层一层的迭代，没有尽头。”
    或许有尽头。
    但那又涉及到了不可知论的范畴。
    赫娅陷入了沉思，抿着嘴唇，好半天都没有继续开口。
    对精神世界的过多探索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譬如楚光就不是很在意，那第四面墙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发自他自己的内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造物主是否存在并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甚至于他更倾向于认为，这种事情就和“灵能”一样。
    他的存在本身并不以某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某人随手在墙上画下的一笔，刚好画出了他的人生轨迹而已。
    那一笔若是画的歪了，那便说明画的是另一个宇宙中的别人而已，哪怕这个人和他同名同姓。
    基于这条理论，他和他的造物主对于彼此而言都是亿万分之一可能性的一种。
    无论造物主是否存在，他的命运都不由任何人决定，并且从来都只属于他自己。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赫娅忽然再次开口说道。
    “……我们刚才测试的应该是穿孔仪的反向操作，如果在插入装满氦三燃料的燃料罐的同时进行正向操作呢？”
    殷方立刻开口说道。
    “那就是去另一个世界了……就像邱时也博士一样，透过第四面墙的缝隙以电磁波的形式前往造物主的宇宙。”
    现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偌大的仓库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听起来好像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至少站在物质主义的角度来看，毋庸置疑就是如此……
    楚光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胡思乱想。
    “好了，今天的实验到此为止了……我们确实从南门二得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用它来生产氦三纯粹是大材小用，那点能源对我们来说是杯水车薪，不如用这家伙来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赫娅歪了下头。
    “比如？”
    “研究虚空！”殷方的眼中闪烁着炯炯光芒，那锐利的眼神就仿佛瞅见了猎物的狮子一样，“比起一丁点儿在太阳系里根本不缺的氦三……我更期待我们能从中学到什么！”
    那狂热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在场的几个殷方的研究员都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很难说这是否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楚光却觉得，比起对于未知的恐惧，无知才是更加可怕的。
    大胆的设想。
    或许早在他们之前，就有人已经开始研究上这玩意儿了。
    他们既不大可能是第一个触摸到先驱文明遗迹的新生代文明，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个。
    看着一脸期待的殷方，楚光点了下头，认可了他的提议。
    “至少我们得弄清楚自己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
    就在联盟的科学界正为南门二惊人的发现大呼不可思议的时候，碧波浩荡的南部海域之上，一艘体积巍峨的钢铁潜艇正朝着百越海峡破浪而行。
    负责接待来自盖亚行星的“多玛人使者”的是联盟社科院。
    根据韩明月女士设计的航线，他们将搭乘“海豚号”货运潜艇，从太空电梯的基座出发，一路穿过百越海峡，抵达金加仑港，然后再前往银月湾换乘列车前往曙光城。
    毫无疑问，这是去曙光城最远的一条路。
    不过按照韩明月女士的说法，这条航线会更能够代表真实的废土，并且能够更好的帮助朵拉了解“始祖”们生活的世界。
    毕竟要是在死亡海岸上岸的话，那一路上看到的景色几乎没什么差别了……
    硕大的合金艇身埋在海浪之下，只露出u型的舰桥。
    看着拍打在弧形落地窗上的波涛，站在舰桥内的朵拉兴奋地睁大着双眼。
    “这就是……海吗？！”
    “哈哈！没错！这儿一整片都是！南海联盟的居民就生活在这里，而且生活了整整两个多世纪！”
    站在控制终端前的陈建宏艇长发出开怀的笑声，朝着一旁的船员挥了下手。
    看到艇长的手势，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调整了方向舵，让那硕大的艇身从滚滚波涛下挺身而出，将舰桥顶得更高了。
    前方视野瞬间开阔！
    只见那浩瀚无垠的蔚蓝连接着天际，仿佛和蓝天白云连成了一片！
    隐约可见的天边泛着一抹翠绿和金黄，就好像天空送给海的项链。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浮在海面上。
    其中有集装箱货船，也有四处游弋的打捞船。
    自从重力井启动之后，大量的太空垃圾坠落在广袤的南部海域，废土上的拾荒者们就像嗅到鱼腥味的鲨鱼一样涌了上来。
    拜此所赐，这片原本孤悬于废土边缘的海域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朵拉激动地篡紧了拳头，踮起了脚尖，恨不得跳起来，好能再看得再远一些。
    看着她那激动的样子，陈建宏艇长的脸上不禁浮起了一抹自豪的笑容。
    虽然很久之前就加入了联盟，但他一直都把这片海当成他的家乡。
    这一点从未变过。
    “好厉害……”朵拉感慨了一声，总算让那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瞧她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夜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倒也不至于好厉害，氢氧化合物在宇宙中还是挺常见的。”
    朵拉好奇地看向他，兴冲冲地问道。
    “氢氧化合物？”
    夜十咳嗽了一声解释说道。
    “就是水的意思。”
    “好厉害……”
    “都说了没什么厉害的了啊。”
    夜十哭笑不得地解释，却发现闪烁在这姑娘眼中的小星星愈发闪耀了。
    一旁的小考拉抬头望着天花板，从那滚圆的金属肚皮下发出了叮叮咣咣的声音。
    “我不太喜欢这里，潮湿的空气让我感觉浑身难受。”
    尤其是当那潮湿的空气在它的钢板上凝结成水滴的时候。
    站在旁边的孙文泽教授盯着它看了半天，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难以置信，机器居然也能有灵魂……所以你的灵魂叫什么？机魂？”
    小考拉无奈地回道。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别问我。”
    潜艇缓缓驶入了百越海峡，停靠在了薯条港的港口。
    一行人站上了码头。
    由于行程严格保密的缘故，薯条港的幸存者们并不知道这位来自南门二的客人会在这里下船。
    也正是因此，当朵拉站在码头上的那一刻，一双双好奇的视线顿时飘了过来。
    翠绿色的皮肤。